“你小子有时候真的很让人烦躁。”塞希雅说。
“怎么这就多了个称呼?我是不是不该跟你交代自己的年纪?”
“可能是因为我确实比你年长吧。”她若无其事地说。
“也就不到一年。”塞萨尔适时指出。
她把眉毛一皱。“就算一年,也是比你年长。”
“或许吧,但从给人的印象来看,我要更年长,当时连你自己都这么觉得。”塞萨尔掂了掂手里的剑,感觉浑身都疼,虎口的淤青格外疼,“还有过去的人生经历,这方面,我也觉得我比你……”
塞希雅把草药罐子的瓶盖啪一声掰开,声音很响亮,打断了他的发言。“你先上一次战场再跟我谈众筹群④伍六一二⑦玖四零经历,小子。”她边说走过来,“有过吗,嗯?没有就算了。”
“上过战场?我?你让我怎么才能上过战场?”
“不清楚,可能是在城堡地下室做白日梦吧。”塞希雅取了团混着刺鼻动物血的黏稠汁液,给她自己的手上也涂了点,“或者还有看书?反正你连诺依恩都没出去过,也只能自个看书或者做白日梦了。”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眉头蹙起,“不对,你这样子,不应该连城堡都没出去过……”
“各人有各人的秘密。”塞萨尔无所谓地说道。
“各人有各人的秘密吗…….”
“如果你非要问,我也不会避而不谈。”他学她惯常的姿势靠在墙上,摊开一只手,“能说的我会说,不能说的,你多追问几句,也许我也会说。”
佣兵队长打量着他,“我个人的经验是有些问题不该问。能保持沉默的,就要保持沉默,克制住好奇心对每个人都好。”
“问了也没什么害处。”塞萨尔耸耸肩。
“或许没有吧,”塞希雅跟他若无其事地过招,“又或许有,我也不确定。你这人身上谜团太多,随便发问也不合适。”
“我觉得没什么不合适,你往前走一步就能问出来,可惜你总一个劲往后退,比逃兵跑得还快。”
她挑起眉毛。“你说什么?”
“呃……”
塞希雅径直往前迈出一步。“我这个人不太懂隐喻,”她面带和煦的微笑,“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用字面意思理解。”
“真的?你明明对诗学和修辞学懂得不得了。我觉得我那死在乱石渊边上的表弟都不如你懂。你何必装的自己——”
塞希雅用力握紧他的手,攥得好似一把老虎钳,令他手指抽搐,还没说出的话也收了回去。“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编出来的,但我不希望有人跟我再提诗学、修辞学和其它种种了,明白了吗?”
他立刻放弃抵抗:“你要我明白什么我就明白什么。”
“啧。”她把散发出刺鼻臭味的罐子扔到他手里,“自己看着涂,等吃过饭休息够了就跟我试试拉弓。你体格够好,到时候直接从我惯用的长弓开始拉。”
塞希雅说得轻巧,但她惯用的长弓一般人可没法用。拉弓需要的肌肉力量涉及背部、肩膀、上臂、手指等身体各处。过程中不止是把弓拉满,还得稳定维持拉满弓的姿势做瞄准,对肩部和后背的肌肉压力极大。从她几乎能把人手捏烂的握力,就能感觉得出她平常拉弓的力量,可比她使剑用的握力大多了。
他俩在这靠墙吃饭,塞希雅似乎是习惯了在战场上倚着工事解决一顿饭,塞萨尔则是单纯效仿她的习惯,保不准哪些就能在以后用的上。等吃了大半,他发现从旅馆外来了帮人,全副武装,正好是一个小队。
“可是塞萨尔少爷?”领头的问道。
“对,是我。”虽然完全不适应这个假身份,塞萨尔还是点头说道,“有什么事?”
“塞恩大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履行博尔吉亚家族的使命。”此人用冷峻的语气说,“敌情尚不明确,但确实存在。”
“昨天的事情难道不算履行使命?”他问道。
“正因为您证明了自己,塞恩大人才会放心给出一个需要资历的职位。”
“你们想要我去哪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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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提问。
“市政厅,上头在那划了一间办公室,还给您拨了笔资金。”
塞萨尔顿了顿,心里转过一堆念头,却怎么都找不到撇开关系的说辞。博尔吉亚家族血脉和守卫诺依恩这个使命几乎是绑定的,若他旅行在外还好,一旦他身在诺依恩,他就没有拒绝的权力。况且此行也不是让他当炮灰,是给他一个相对安稳的职务,他更加没有借口可找。
话又说回来,希耶尔神殿的人整日都在市政厅和诺依恩的财政官扯皮,自己去市政厅那边,正好也能和神殿人士同路。到时候,互相帮点忙也不是难事。
因为种种想法,塞萨尔一边刨饭,一边跟塞希雅小声商谈,声称批给他的资金他们俩到时候有得商量。于是,他成功借着公款资金拉上了佣兵队长。不一会儿,他们就站在了市政厅门前,在守卫注视下鱼贯而入。
领头的队长绷着脸引路,塞萨尔跟在后面,上了好几段台阶,绕过好几道回廊,最后可算是停在了走廊尽头。不出意外,房间门内的人是阿斯克里德。这家伙正在和办公室里和几个军官谈话,等他转头看到塞萨尔,立刻对他招手,示意他进来。
“你不用猜了,”指挥官瞥了眼塞萨尔身后的佣兵队长,“就是我提的意见。”
“我该感到荣幸吗?”塞萨尔问道。
“随你高兴,小子。”阿斯克里德说,“但诺依恩麻烦临头的时候,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别想逃得过。”
“你认为敌情确凿无疑了?”
阿斯克里德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城外的情况尚不明确,但城内的迹象很明显,——确实有间谍在打探城防布局,借机制造混乱。我会亲自带人出城探查敌情,用最快的速度传回准确情报。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帮忙做些招募工作,不过更重要的是配合情报官找出城内的间谍密探。”
“你是诺依恩的军队总指挥官,你自己去前线打探敌情?”
“不管我是什么,我都会站在第一线。”阿斯克里德无动于衷地说,“没人能把这件事做得更好,也没人比我更适合做。”
塞萨尔心想阿斯克里德是个经历过真神仪祭的非人存在,是个姑且还套着人皮的怪异之物,他说这话确实没问题。别人上战场是直面死亡,他上战场,兴许只是去猎场屠宰一些会反抗的野兽,就跟白魇吃人差不多。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干这事?”塞萨尔又问。
阿斯克里德思索半晌,似乎在斟酌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不止是你,”他说,“是许多人。包括和我同级的情报官,多个由伯爵亲自任命的官员,以及各个社区的防卫组织,只是我和塞恩对你更有期望而已。”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由于战时的优先权,你可以要求财政官和他的手下配合你行动,具体怎么操作,又想达成什么目的,这就看你的手腕了。”
“你在暗示我什么?”
“我没暗示你任何事。”阿斯克里德转眼就撇清了关系,仿佛建议塞萨尔借着机会给神殿示好和他无关似的,“这地方是我们给你划的办公室,我们给了你一支熟手团队用于在城内招募人手,你只要每天都过来签文件就行。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在选人方面提供一些指导意见。我期待你在这个过程中发挥自己的能力。当然,你主要的责任还是找出间谍,还有镇压在城内发生的骚动和暴……”
“等一下,”塞萨尔发现哪里不对了,“你意思是,你叫我冒着生命威胁在城内调查间谍密探外加平息骚乱,可你们只给了我一批文员?”
阿斯克里德有一段时间没说话,看起来在琢磨这话该怎么回。“军队欠缺人手。”他直接把话摊开了说,“但你可以从下诺依恩招募民兵。这些民兵呢,你可以让他们跟着你处理各项事务。具体的训练和军需资金你都可以和财政官详谈,预算争取也看你的个人能力,我相信你可以——”
这帮人想让他当团练头子?
塞萨尔摇摇头,抬起手来,示意阿斯克里德把话止住。“再等一下,”他说,“你是说我所谓的人手,就是早下诺依恩干苦力的矿工、渔民、搬运工甚至是掏粪工,而且,我还得自己要钱讨军需物资?”
“这很正常。”指挥官微笑着说,“诺依恩负担不起太多正经士兵。大部分人都是民兵,每周一操练,等到了战时,发点库存的武器装备就上阵迎敌,仗打完了就把东西入库,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狗坑里的矿工、渔民、搬运工和掏粪工都有各自的地方帮派,你们每周一操练的民兵天知道有多少是帮派打手,你现在跟我说把他们征召过来?你能保证掏粪工帮派用成堆的大粪淹没别人家门口的时候,淹的不是搬运工帮派的家门吗?你就给我几个文员,我怎么保证我招来的人不会自己打起来?”
阿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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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德耸耸肩。“你可以找你可靠的雇佣兵朋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