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卫队越过他们径直冲向酒馆高层,意图控制蔓延的火势,随行的医生也赶到现场,着手确认起了地上各人的死活。

  医生扒开厨子的头发一看,只见黑色污血从他的后脑勺渗出来,已经浸透了头发,干得像是用胶水粘着似的,眼珠也一片浑浊,没了任何反应。街道的居民本来要帮老太婆抬人,见状也跨过厨子的尸体,去抬还活着的人了。老女人顿时一声不响了,像是忽然死了一样。

  塞萨尔强迫自己压下情绪,找狗子问话,——酒馆有没有通往后巷的窗户。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找到通往后巷的矮墙翻了过去。很快,他就看到一麻袋战利品从高层窗户抛了下来,抢够了东西的人也翻身跨过窗,手扒着边缘处就要往下跳。

  “这次总是能杀的人了吧?”狗子语气欢快,一边小声哼唱,一边端起火枪来。她没用这年头火枪手常用的地面支架,只是右手握枪,左手扶着枪管往上抬,把一米多长的火枪瞄向窗口,跟着就把扳机到了底。她从定位到射击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同时期的人类火枪手都是二十秒起跳。

  枪响沉重刺耳,硝烟弥漫,大片血花从窗边那人的背后炸开。粗糙的铅弹丸因高温爆燃而融化,击中那人脊背后产生了剧烈形变,在伤口中撕成了一堆碎铅片,剜出了一大团让人作呕的血肉模糊的豁口,——看着就像被老鼠啃过一样。

  死尸跌落窄巷时,狗子手中持握的火绳枪还是稳稳当当,仿佛不存在后坐力似的。很大程度上要靠运气的火枪狙击,在她这儿堪称指哪打哪。塞萨尔觉得她把火绳枪用的像是现代猎枪,就算她是个拟态的异种,这准头还是太不可思议了。

  考虑到这种火绳枪的装填只需要十秒,在她手中还会更快,那她一分钟至少能射六发准头极佳的铅弹。

  他心想,狗子如今这模样好似乔装出行的贵族小姐,在战场上不管用什么武器,都会让人看出不对劲,使臂力要求极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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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弓更是胡扯。换成火绳枪,对她倒是正好。

  塞萨尔拖着麻布袋转过街角,对面来了一组五人小分队正要往窄巷里钻,都拿着长矛和棍棒。以社区内的城市守卫规格来说,可谓是全副武装了。

  还没等他表示身份,带头的男人看到了菲尔丝,眼睛一转,似乎是认得,立刻转而对塞萨尔弯下腰。

  “感谢大人无私相助,您的恩情我们不会忘记。”

  很难说此人的奉承话背后有多少实际意义,不过如今他站在明处,多点名望,就是多点自己身份和安危的保证。塞萨尔对他稍作颔首,递去麻袋,也不抬起面甲,只是迅速跟上神殿的队伍。

  从下诺依恩最靠近上诺依恩的街区往外,房屋逐渐变得肮脏、老旧,道路也越发狭窄,越靠近狗坑就越肮脏老旧、越狭窄逼仄。人们来回跑动冲撞,把一些巷弄挤得水泄不通。在狗坑外,还有社区组成的城市卫队站出来维护秩序,到了狗坑这个大型贫民窟,情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草原人大军骑马从矿洞里冲出来的谣言传得到处都是,还有些地方帮派趁机纵火抢劫,更是加剧了狗坑的乱象。人们拖家带口往外逃,其他街道的城市卫队根本挡不住。经常下矿的工人个个都身强力壮,满身肌肉,如今汇成一股恐慌的人潮,几十个雇佣兵和神殿卫士根本杯水车薪,不管多声嘶力竭的喊话声,都激不起哪怕一丝水花。

  塞萨尔在狗坑外观察了一阵,看到从大道上走过来塞恩伯爵的亲信,也即诺依恩的军队总指挥官阿斯克里德。留着大胡须的金发男人看见狗坑的乱象,也停下脚步,往下眺望了一番,然后转过身问他的随行人员。

  “你以前见过这样的情形吗?”

  “没有,大人。”那个士官卑躬屈膝地说,“谣言不会传的这么快,趁火打劫的人也不会出现的这么准时,这些放火的位置……都很有规律。”

  “一个在乱石渊附近发现了萨苏莱人部队的小道消息,”阿斯克里德叹息道,“竟然传出这种谣言,引发了这等规模的暴乱!眼下除了动用军队……”

  阿斯克里德走到四散的人潮跟前,但恐慌的人群挤成一团往外逃,对军队的总指挥官也毫无察觉。这时阿斯克里德忽然伸手,竟从人群中抓住一个壮汉的衣领,轻松提起,把他和他揣着的包袱一把摔到地上。

  “你是什么人?敢去哨塔偷军队的财产?”他大喝道,“哨塔的士兵呢?他们就这么放你进去了?”

  那是个面部烧伤的家伙,塞萨尔看着眼熟,接着想了起来,他是搬运工帮派的人。“大人!”搬运工跪倒在地,一边哆嗦,一边对阿斯克里德磕头,“大人,哨塔的士兵都、都没了,门开着,我不知道……”

  “就算哨塔开着,也不是你们能进去偷东西的理由!”阿斯克里德大叫道,“士官,你去通知军队过来,我要把这些趁乱偷窃的贼全都头朝下吊起来,挂在菜市场冻死!”

  单单说也不解气,阿斯克里德还抽出佩剑,举起来就是一道闪光,朝着搬运工往下刺去。如果不是塞萨尔上前几步,用毕生所学挡开了他的剑,剑尖定会从其胸口穿心而过。当然说是毕生所学,其实也就半个多月时间。

  军队总指挥官握剑的手指微动,先看了眼架在搬运工头顶的两把剑,又惊异地看向塞萨尔。

  “你是什么人?”他没认出来。

  “你这都认不出来吗,阿斯克里德!”菲尔丝立刻在旁边叫出了声。

  “是你们俩?好大的胆啊,菲瑞尔丝?”阿斯克里德扫了眼菲尔丝,等他抬起视线,塞萨尔已经揭开了面甲,用泰然的目光和他对视。

  “这么说来,你也在这帮忙维持秩序。”阿斯克里德端详着他的脸,观察着他的神情,说,“剑练得不错,跟着神殿走确实是招好棋,还主动参与治安战建立名望。很好,老弟,你很勇敢,谋划也想的不错,但,这是什么意思?”

  “我恳请你先不要动怒,放这兄弟一命。”塞萨尔很有礼貌地说。

  阿斯克里德更仔细地观察他,一边摆手让拔剑张弓的手下士兵往后退,一边摇着头。

  “我们调查过一个多月以前的事情。”指挥官说,“我听说,你就是被本地搬运工帮派卖给了力比欧。如果不是那胖子忽然悔悟,信了希耶尔,你已经成了奴隶。你受了这种对待,现在却为他们求情?”

  “你把他刺死,这无论对我还是对你都没什么用,只能发泄一时的怒火。”塞萨尔说,“但留着这人的命,他和他所在的搬运工帮派还能派上用场。”

  “什么用场?”

  “哨塔有城防炮,有弹丸,把那东西架在高处开炮,声势可以盖过附近所有混乱,可以震慑仓皇的人群,逼迫他们暂时安静下来。接着只要一个有足够身份地位的人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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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合城市卫队拿战时的栅栏尖桩堵住各个路口,骚乱就能进一步平息,趁机作乱的人也都能堵在狗坑里。”

  说到这里,塞萨尔握着菲尔丝的肩膀把她拉过来,说,“她能帮你放大话音。虽然不够盖过眼下的混乱,但在开炮后刚安静下来的时机可以让绝大多数人都听到你的喊声。”

  这会儿,塞希雅和格兰利等人都带着其它队伍在其它街区,也只有他能出面说话了。他看着阿斯克里德陷入思索,突然又扬起眉毛,端详他的眼睛里多了些神采。

  “这么说,搬运火炮的人手,就是这些趁乱偷窃的搬运工了。”阿众筹群④五陆壹贰七九④零斯克里德说。

  脸烧的溃烂的中年搬运工一边感谢总指挥官肯给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一边转过身,低着头,顶着涨得通红一片的脸对塞萨尔磕头,结结巴巴地说:

  “大人……我、我不知该如何才能报答您,我这一生都、都……”

  “士兵,带他去找他那些搬运工同伙。”阿斯克里德不耐烦地打断他,“清出条往哨塔的路,火炮就让这人和他的同伙去搬,其他人都保持戒备,提防杀害了哨塔士兵的敌人。”

  一小支雇佣兵队伍、一部分神殿人员和军队指挥官手下的一支队伍互相配合,不一会儿就站在了哨塔门前。门开着,一名搬运工刚好扛着装物资的麻袋走下台阶,和全副武装的士兵打了个正照面,顿时在火枪和弩弓的威慑下跪倒在地。一群五大三粗的搬运工正在哨兵的尸体之间小心挪动,捡拾能卖钱的物件,此时也都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人不是他们杀的。

  疑似接受过塞恩伯爵仪式的阿斯克里德走在最前,塞萨尔跟在后面往台阶上走。他心想,就算有王室的刺客在,也不至于越过前头的指挥官,或是穿过后方的全副武装的军队来要他的命。牵头归牵头,性命安危也得提防。

  士兵们赶着搬运工上了哨塔二层,停在放着火炮的门外。这地方实在很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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