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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安娜沐浴更衣的时候,塞萨尔在她们的实验台上发现了伊丝黎的头颅。她的脑袋已经用布遮住了眼睛,装在隔绝内外的密封玻璃容器中。虽然她看着无法呼吸,不过,塞萨尔觉得她也不需要呼吸,假如她需要,那她用自己无头身体的颈部断面也不会差。
“现在研究这家伙脑袋的是谁?”塞萨尔问道。
“我。”菲尔丝说,她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气走了过来,“我和戴安娜讨论说,最好不要让伊丝黎察觉到是谁在做什么,然后就是我来观察和研究她了。”
“你能碰得到她?”
“手套。”她说着举起自己白嫩的双手,比出一只手宽。
塞萨尔设身处地想象起了伊丝黎的所见所闻。“这家伙每次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黑暗无光的墙壁和飘浮在虚空中的手套?”
“不对,”菲尔丝纠正说,“不止是看,她用任何方式都感觉不到我的存在。不管是我们知道的法子还是不知道的法子,全部都不行。”
他琢磨了一下,“你们有问过那群小妖精吗?”
“它们需要一个王族的事情?”
“我记得我以前就提过这事了。”
“戴安娜问过了,结论是,戴安娜是另一种不同族裔的妖精,所以她不行。此外它们觉得阿尔蒂尼雅不可轻易接近,你知道的,就是真龙之梦,所以她也不行。我就不说了,至于你,嗯……它们说你不符合它们对美的定义。”
塞萨尔顿了顿,“什么意思?它们嫌我丑?”
菲尔丝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还有,它们一直在追问曾经对你灵魂附体的人去哪了,似乎那家伙比其他人都合适。”
“按你这么说,最符合它们所谓美的定义的还是性别难辨的库纳人,至于我这种,啧……那它们整天咬我干什么?”
“因为你身上有它们所谓真神的痕迹,”她说,“所以它们当你是某种提供养分的珍惜动物,就,你知道的,就像农夫和他们养在农舍里的牲畜。”
它们当他是老母鸡和奶牛?
塞萨尔摇摇头,“莱戈修斯真是给我丢来了一堆让人不快的东西……”
“还有就是你的假侄女,”菲尔丝说。她踱步绕到玻璃容器前,把容器转过来面朝他们。“小妖精们说她这个人选很完美,但是只有一个脑袋可不行。如果我们把她抓住,献给它们,接受某种转变的仪式,她就会和它们一样成为追随阿纳力克的异类。”
“我觉得伊丝黎已经够异类了,再异类一点也没差。”塞萨尔点头说,“这么说,只要把她的无头身体带回来,和脑袋一起扔给那群小妖精接受它们的仪式,她就不可能再去求助萨加洛斯或者其它任何神殿了。接下来利用我们对她的研究,还有我和猩红之境的联系,让她不再想方设法要我们的命也不是难事。”
“不把她扔到庇护深渊里面去吗?那样她就没法再生事了。”菲尔丝问他。
“我的假侄女是把利刃,握在别人手里,如果不利用她牵扯出拿她刺我的人,就算把她处理掉也无济于事。”他说着俯下身,端详起了伊丝黎的头颅,看着她微微蠕动的干涩嘴唇,“给她点水吧,或者带她去清洗一下,这家伙头发都快黏在一起了。”他说。
“你是说我的手段要稍微放温和点?”她蹙眉说。
塞萨尔知道,菲尔丝已经习惯了在老塞恩的城堡处理孽物,要是她不把手段放温和点,这家伙的下场可就不太好了。
“这家伙既是把利刃,也是条绳索,抓着她一直往后拉,可以把很多站在幕后的权力者都牵扯出来,——克利法斯那边,多米尼的宫廷,甚至可以牵扯到帝国宰相。她如果肯配合,我们就会多出很多解决威胁的路子。”他说。
“好吧,”她说,“但愿你能说服她,我觉得她已经想杀你想到疯了。”
“伊丝黎这个状况,只靠说可没办法办法说服她。”塞萨尔穿好衣服,俯身吻了吻菲尔丝沾染水滴的柔唇。他们嘴唇相触的时候,他侧目看向玻璃容器,伊丝黎的脑袋摆在里头就像个奇妙的工艺品。不得不说,越想到这家伙给自己带来了多少麻烦,如今看她荒谬的处境就越让他想发笑。
两人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冲突,现如今,他心中已经满是把她摆在舞台上让她扮木偶戏的渴望了,这真是非常奇妙。
他可以利用伊丝黎当间谍抵达多米尼王国的宫廷,甚至继续北上去阿尔蒂尼雅出生的帝国宫廷,让她旁观甚至参与他们的筹谋,再把会议过程转交给自己。
只要他能办得到。
……
塞萨尔走上内城的城墙,倚着箭垛,往外凝望。虽然他已经在戴安娜的法术中眺望了很久,不过站在近处看,感觉还是完全不同。战争开启以前,他也曾站在这处城墙往外凝望,对比之下简直恍如隔世。
当时他眼中乃是壮阔的建筑群和巍峨的巨墙,工人还搭着茫茫多的脚手架将其修缮、重建、加强整体结构,使其更加坚不可摧。棱堡拱卫自不必说,其它诸多工事也都采用了最高的建筑规格,如今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从此处俯瞰,一条条锋利的长线从城墙外部往城内穿射,把整个城区都切成了网状。长线两侧亦遍布着不出形态的建筑残骸,布满了燃烧的焦痕。这番光景无疑证明了学派法师的可怖之处,也说明了诸神殿以及卡萨尔帝国限制学派法师的必要。食尸者巢穴屹立在城墙外,看着如同一座破碎的小山,诸多坍塌的塔楼堆积在山巅处,在清晨日光的映衬下显得遥不可及。
戴安娜来到他身侧,一边陪他眺望破碎的外城,一边把自己散乱的头发攥成一束。“帮我系一下。”她说,“接下来我们要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还要在废墟里走,这样不太方便。”
塞萨尔伸手挽住她的头发,看她用绑带将秀发缠起,洁白的手腕在颈部轻翘着活动。说实话,这姿态和动作都很寻常,发生在她身上却有股惑人心智的魅力。待她把头发绑好,刚抬手把马尾辫拂开,他就从背后把她紧紧抱住,低头吻了她白皙的颈子。
也许是因为在城墙上,戴安娜脸颊稍微一红。“抱太紧了,白痴。”她咬着他的耳朵说,“底下的人也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