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并不关注你的心上人在做什么,戴安娜。”

  和戴安娜预想中一样,伯纳黛特态度依旧。母亲张开她布满白霜的手臂,拂过渗着血污的窗口。那地方的污血很快就在她们眼前冻结,化作玫瑰红的冰晶,然后堵住了窗缝。她在药剂的影响中沉浸得太久也太深了,长期以往,一些次要的异类之血在她身上显现而出,不仅遮蔽了她本来的面目,也在很大程度上遮蔽了她的灵魂、思维以及法术的构成。

  事情真是疯狂。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代我接手法术层面的对抗,母亲。”戴安娜说,“在这之前,我要找到塞萨尔的下落所在。你也看到了食尸者巢穴上的巨塔,对吗?”

  戴安娜指向城墙,她们的视线沿着窗口的方向越过内城区,穿过堆满血污和遗骸的建筑群,穿过外城墙上混乱的厮杀和那一支支巨大的犄角,直指食尸者的巨巢。巢穴中央的巨塔喷涌出漩涡状的红雾,往外扩散,逐渐遮蔽了天空,使得一切都显得阴暗而恐怖。若她所想不错,这雾落下的时候,人们的思维和情绪会遭受很大程度的扰乱。

  甚至是陷入疯狂。

  从她们所看的方向,战事仍然胶着。棱堡拱卫其实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巢穴完全撞上城墙,如若不然,那些巨大的犄角势必会进一步延伸,穿过城头直接架在外城的建筑上。目前巢穴的犄角仅仅搭在城墙边缘,士兵们依旧可以站在城墙上阻碍敌人,而非在拥挤的街道和房屋中陷入混乱不堪的巷战。

  但是,野兽人萨满还未行动,巨巢中央的高塔也正像烟囱一样熊熊燃烧着,喷出越来越浓郁的红雾。天空中巨大的漩涡闪动着邪恶的光芒,其性质几乎无需思考。城门已经毫无意义,因为这其实是陆上行舟的接弦战,血肉傀儡攀附着外墙攀爬就像从海水中浮出一样。

  那些抵在城墙顶端的犄角就是战舰之间搭出的木桥,黑压压的野兽人聚集在巢穴中,拥挤着冲向士兵们竖起的长枪。一波又一波的血腥浪潮。

  穿过巢穴后方,她感觉到有其它东西位于远处。

  戴安娜斟酌了一下,激发了她许多天以前布置的揭示法术。很快,她就从和战场相距极远的山巅得到了俯瞰的视野。虽然考虑到法术的隐蔽性,她把揭示术设置得很远,导致比例小的惊人,但她还是发现了正在组织的军队以及身着红袍的身影。

  “希赛学派已经跟着克利法斯的军队一起过来了。”伯纳黛特歪过脸来,“考虑到食尸者和他们更近,是要优先突破的阻碍,我们得先使用和学派无关的法术才行。这样才不会被识破。就当自己是流浪法师吧,正好要塞里也都是常年在外游历的成员。”

  母亲说的没错,只要不暴露叶斯特伦学派的身份,希赛学派就会先对付食尸者和它们的萨满。

  “我会把我近来准备的所有术式都交给你。”戴安娜对她说,“还有,如果你可以在我的试验场里看到那位……嗯,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伯纳黛特回说道,“不论如何,她也算是我的先祖,学派历来都有记载。我自然知道如何同她相处。”

  “希望如此吧。”戴安娜叹气说,“有一些我暂时说不清的,你可以找她询问。”

  其实也好,最近除了她和塞萨尔,再没有任何人能接触到菲尔丝了,哪怕米拉修士也不行。就算是如今的伯纳黛特,总归也是个能和菲尔丝对话的面孔。

  只可惜,她母女俩的对话还是一如既往,既无情绪,也无波澜,就像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召开会议。哪怕在她们视线相会的时候,她眼中也是一片空白,始终都一无所有。

  ……

  阿尔蒂尼雅在昏暗的血红色天空下徘徊,思索着战场形势的变化,观察着所有在战场中徘徊的符号。很快,她就发现了另一个可以动摇战场形势的符号,一支忽然在巢穴后方现身的军队。一切本就昏暗阴森,他们在血色迷雾的遮蔽下还要更难看到,于她所在之处几乎只能看到一小片斑驳的污渍,正沿着连绵起伏的丘陵往前蠕动。

  若他们是老克利法斯的军队,人数其实不多,但若是大神殿的支援部队,以神殿骑士的综合素质和现存规模而言,人又有些太多。她看到这支军队分成多股,起初想要从山路接近要塞,后来他们看到经历炮击和大雨后山体滑坡的恐怖景象,只好放弃了山路沿着食尸者巢穴经过的大道前行。

  再往后不止是她,各个待在塔楼上的瞭望员和军官也看到了他们,最先头的一批乃是帝国戍边的骑兵,银色盔甲配着灰色袍服,特征不怎么明显,为的是体现老克利法斯行事追求朴素的姿态。待到抵达火炮轰击可以覆盖的最边缘处,他们的士兵开始布置阵地,构筑工事,很快就堆起了掩护的沟堑和土坡。

  与此同时,一些衣着异常鲜艳刺眼的人从丘陵后走出,带着血一样的红色走入军事阵地。从他们忽然现身到他们被工事完全遮蔽,几乎只经过了短暂的几分钟。

  除了城墙上仍然在和野兽人鏖战的士兵,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士兵都开始议论,一系列流言也迅速扩散开来,直至所有人都开始猜测帝国军队的来意。

  有人说他们是来援助要塞抵抗野兽人,阿尔蒂尼雅注意到,这批人很多都和凯斯修士有关,代表了倾向于投效帝国乃至对克利法斯下跪的一批人。还有人说他们是趁虚而入,来者不善,阿尔蒂尼雅也注意到这批人不止是法兰人的农民,更有此前归于她兄长的逃难民兵。

  就像在回应士兵们的争论一样,一条由熔火构成的长线忽然从帝国阵地延伸而出,缓缓穿过食尸者的巢穴底部抵达要塞外墙,几乎有一条河那么宽。在这么远的距离,地底撕裂的轰鸣响声仍然清晰可辨,以至于城内塔楼都陷入了微微的颤抖。

  是战争法术,——希赛学派的法师要用击溃野兽人当借口,把城内的守军和城塞的外墙也都一并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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