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你说,也能想象得到。”戴安娜说,“不过,这也和你太容易恢复了关系不浅。她啃你就像在啃蜥蜴的尾巴。你说呢,阿婕赫?”

  “你比菲瑞尔丝还烦人。”阿婕赫回说道。

  “哦,”她轻挑眉毛,“说明我至少在这一点上胜过我的先祖了。”她张开手,一个虚实不定的深蓝色水晶从她手中浮现,看着是个完美无暇的菱镜,“拿着,塞萨尔。把它放到你手心里,让它沉入你的灵魂。”

  “这水晶是什么?”塞萨尔问她。

  戴安娜叹口气:“你问题可真多。“

  “我的灵魂就是我的私人房产,摆在我私人房产里的东西,我都有权知道。”塞萨尔声称。

  戴安娜朝他斜睨过来:“你可真会说话。”

  “所以它是什么?”塞萨尔又问。

  她看了眼自己手心的水晶。“这种水晶我还有很多,”她说,“这一枚,它装着昨天我们穿过冰封万里的雪山的经历。”

  “昨天?”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塞萨尔。如果你要告诉我,你话说过之后自己就先忘得一干二净了,我们俩就有很多话该说了。”

  “我当然记着,但我没想到这东西能分门别类做的这么精致。”

  “没错。”

  “放在一个水晶里,所有?”

  戴安娜把水晶抛起来,只见水晶在半空中放出璀璨光华,那一刻仿佛有冰雪精灵从中升起,探出寒凉的双手裹住了他的心。它所蕴含的不止是往昔的图景,它仿佛汲取了那时他眼中整个世界的光亮,它焕发出的苍白阳光完全遮蔽了书架和房间,构造出一片呼啸的大风雪,寒意刺骨如同回到往昔。深蓝色水晶在她手中时而沉静似水,时而泛起缕缕波纹。

  “握住它。”戴安娜说。

  “握住它会更冷吗,戴安娜?”塞萨尔问她。

  “这是个好想法,”她点头说,“我稍微改点细节,它就会冷得让你失去知觉。不过,当时我还没来得及产生这个想法。”

  “我也许不该说这话。”

  “没事,塞萨尔,我把你这句话也记下来了。如果以后你品尝到个中滋味,一定是你自作自受。”

  “不一定都是我的错!”

  戴安娜对他笑了笑。“你先握住它。”

  他伸手触碰,感觉手指穿过了一层水面,陷入水晶深处那片波纹缕缕的深蓝色水幕。它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华,如同冬日上千株落满积雪的古树在辉映着阳光,看起来安宁静谧。在这其中还有一丝暖意萦绕他身周,以及一丝带着悸动的倦怠。

  “这是用我这一年最美好的一天做的,算是吧。”戴安娜对他说,“我通常不会只记录我的所见所闻,拂开那些色彩和声音,吹走那些好听的漂亮话,蕴含其中的感受才是我最需要关注的东西。”

  “我当时没有想到那么深。”塞萨尔看着自己沉入其中的手指。

  “就像酿制葡萄酒,”戴安娜伸手轻触水晶,轻触他的手指,“水晶瓶的精美与否可以让人产生期待,但味道还是来自里面的酒。这枚水晶当作我送你的,手指轻触,就能完全回忆起当时的感受,以后的可就不一定了。”

  “言说和感受确实不太一样。”塞萨尔喃喃说。

  “如果先祖所说不假,我们俩以后有了孩子,血脉之责就该到转移的时候了。那时候,如果谁还觉得这些故事有意义,谁就去抓住另一个人,让那个觉得一切都不再有意义的家伙去体会。当然,如果我们俩都觉得一切没有意义了,那我们就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若干年后我可不一定能抓得到你,戴安娜。”

  “这说明,在此之前你得找我要到更多枚……嗯,它该叫什么?我刚结合库纳人的知识设计了这个法术不久。”

  “记忆水晶?”

  “不够有诗意,”戴安娜思索着说,“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你有很多时间去想。如果足够动听,我就把下一个比它还要美好的水晶拿给你。拜托,发挥一下你的才情,塞萨尔。你以后拿到的水晶越多,你就越有机会改变我这支血脉历一生下孩子就会断裂的悲剧关系。你最好确保那时候你有够多的水晶用来感动我们两个。真正的重新相爱,不是吗?”

  她把水晶举得更高,刹那间,书架和图书馆完全消失了,塞萨尔不管往哪看,都能看到昨夜在荒原的经历。这是一段漫长的跋涉,但是不像他们过去在荒原的跋涉那样艰辛,虽然寒风冰冷刺骨,拉着她的手穿过冰原的感受却像燃烧的血一样在他指尖闪耀。它一度带着乐感,仿佛有人无声弹奏着无形的钢琴键,有着一股催人入眠的美妙和悠扬。

  “仔细感受感受吧,”戴安娜对他莞尔一笑,“那么我先往前走了,塞萨尔,待会儿回过神来记得跟上我。”

  他在原地伫立许久,费了好大的劲才从记忆中挣扎出来,因为它带着双方的感受,比单纯的欲望和单独的感受更让人沉迷。他的感受如同在深海中眺望夜空,沉得越低,一切感受和景象就越朦胧美好。

  塞萨尔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回廊,但他的意识依旧不太清醒。冷风似乎还在他指缝中穿梭,许多想法在他脑子里挤挤挨挨。阿婕赫在他头顶俯视着他,眼睛就像两枚星星。

  “你看着就像个白痴,塞萨尔。”她说,“你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戴安娜在坑上布下了套索,看着你自己跳了进去。”

  他看着自己手心的水晶,感觉发言有些迟缓,“我以为她会对自己的血脉诅咒产生怀疑和动摇,然后我可以做出鼓励,但似乎……”

  “拜托,你没听过皇女说过什么?她们一定早在多年以前就讨论过这件事了。如果阿尔蒂尼雅都想清楚了戴安娜的生命历程和她的生命历程,想清楚了它们的差别,戴安娜会想不清楚自己的生命旅程和这段诅咒的生命历程,想不清楚它们的差别?菲瑞尔丝是逃避了这诅咒,但你觉得戴安娜现在会逃避?这段时间不过是她漫长的生命历程中一场短暂的经历,等诅咒转移,你就知道你只靠你自己能干什么了。听过菲瑞尔丝的姐姐和那位神选者皇帝悲剧性的故事吗?你该好好听听。”

  “所以我现在应该及时逃跑,免得以后遭难?”塞萨尔问她。

  “你看着不像是想逃跑。”阿婕赫说,“那家伙本来也没像菲瑞尔丝一样逃避爱情。她只是太高傲了,谁都放不到眼里。”

  “但我好像更迷恋她了。”

  “这说明她才接触爱情不久,就快要比你更擅长这事了。你怎么用花言巧语迷惑她的,她都会学到自己手里然后原样还给你。”

  “她用了法术!这不够公平!”

  “至少你可以给这个法术起个名字,在她把你丢到垃圾堆里之后当成纪念。”

  “你可真会说话,阿婕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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