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我希望你在事后列一张目录,拿给我们慢慢看。”塞萨尔给罗莱莎扔过去一张纸卷,“如果你已经想明白了,我们就可以讨论正事了。”
她听得眼皮直跳,不得不伸手去揉,“你想要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军费。我找银行家谈条件难道还能要军队吗?”
“你要多少?”
“这可很难说,”塞萨尔很随意地开口道,“我先打个比方吧,十万利弗尔……”
“这不可能。”罗莱莎立刻发声否认,“我是个经营着众多商行会的银行家,不是地下室里塞满了金子的土财主。我只会提出意见,影响会议决策,你随口一说的资助要经过很多成员的商议和投票才能通过。”
“我没说它是最终价码。”
“意思是能给多少给多少?”
“不,意思是至少也要给这么多。”
罗莱莎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她盯着他说,“我全部身家也没有这么多,哪怕我能弄到足够的钱,我也来不及转移。在这之前,我就会被所有人一致投票裁撤掉。”
塞萨尔无动于衷地回望着她,“你不是要去克利法斯将军治下的领地开办银行拓展商业吗,罗莱莎女士?”
“这不意味着我们可以立刻赚到数额巨大的回报。”
塞萨尔摇摇头,“这意味着你们没想到可以把事情做得更绝。”
罗莱莎往前倾身,“做得更绝?你以为你在说什么?也许你们在军事上更有洞察力,但在商业和经济行为上,我轮得着你来指教?对于经营克利法斯将军的领地我们能得到的回报,我们每个成员心里都有数。我们提出和评估了数不清的方案,从中找到了最合适的一个,你开口就是我们可以把事情做的更绝?”
“你可以先把纸卷展开,看看我的提议,”塞萨尔说,“有什么细节上的问题我们可以以后再谈。”
罗莱莎眉头皱的很深,但看在她是阶下囚的份上,她还是没拒绝。她先抿了口宴会里没来得及开的酒,然后才放下酒杯,一边勉强维持冷静,一边看着手头的纸卷。不多时,她抬起头,木然地看着塞萨尔,然后低声骂起了脏话。她的发言非常流利粗野,令人惊讶,等到好不容易骂完,她又端起酒杯,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说说吧。”塞萨尔道。
“你是个恶魔。”罗莱莎说。戴安娜把心不在焉的视线转过来,皇女也看着他,稍显困惑。
“我就是给你个提议。”塞萨尔否认说道,“具体上的细节怎么操作,不还是要交给我们的银行家女士吗?”
罗莱莎叫她的男宠再次斟了杯酒。“没错,你确实是。”她说,“我们先平心静气地想一想,一切的前提是克利法斯将军手有上好的银矿,可以铸造高质量的钱币,勉强维持他们的通商资质和经济潜力,对吗?”
“没什么不对。”塞萨尔说。
“然后,”罗莱莎说,“为了效仿宰相振兴领地里的经济和商业,他们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引入我们,我不知道这是那位年轻皇子的想法,还是那位克利法斯将军的想法,但他们确实在协议里欢迎我们的银行入驻。只要我们提供高额的前期投资,买通克利法斯将军行军路上的多个节点,他们开放的范围就会一步步增长,直至我们获得一些特权。”
“没错。”
她用力拧着鼻尖,“你的意思是,先一步步接近和取得造币权,然后就能趁着他们专心作战,串通他们宫廷里没有得到军权的大贵族和官僚发行新钱。我们可以一边减少白银的含量,一边强制回收高质量的旧币和它国货币,就号称是统一领地内的货币。”
“你有什么意见吗?”塞萨尔问她,“你是要跟我说,人为制造通货膨胀会摧毁一个地方本来就不牢靠的经济?还是嫌弃靠发行劣质钱币和大量超额铸币赚来的钱也不够多?”
“不,”罗莱莎犹疑着说,“我们能赚的非常多,但……”
“你是更害怕若干年后克利法斯将军发现事情不对,把你们都逮住挨个处死,还是更怕你现在被送进地牢,像头野兽一样高声惨叫?你可以现在就说出来。”
她长出一口气,握紧酒杯。“这确实是招险棋,而且是招太过长远的险棋。”她说,“事情的前提是你能挡得住克利法斯将军的大军,还能结束奥利丹的内战。只有挺过这一切威胁,你才能在多年后得到那片经济接近崩溃的帝国疆域。而且,就算他们领地的经济完全崩溃,大贵族们也害怕事发,带着钱财远逃其它王国,他们也还是有纠结大军殊死一搏的能力。”
“没错,”塞萨尔承认,“但你为什么要替我考虑的这么长远呢,女士?你们的银行捞够了钱,就不能带动那些发了财的大贵族一起远逃异国他乡了?首当其冲挡在他行军路上的,不也是我吗?现在你只需要考虑两件事,发动没有军权的大贵族一起发财,以及,把你发的财也拿给我一份充当军费。”
这事最重要的,是不能带着克利法斯将军和他麾下那些军事贵族一切发财,把钱都榨出来集中在擅长外逃的人手上。恰好他们忙于出征,忙于掺和南方的内战,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你可真是个恶魔,小博尔吉亚。“罗莱莎嘶声说。
“别把话说这么难听,罗莱莎女士。”塞萨尔咋舌道,“我又不是银行家,脑子里只有想方设法牟利,我是在另辟蹊径打击我军事上的敌人。再说了,事情又不是我去办,我只是提个模棱两可的意见给你开拓思路而已,——你应该能把它贩卖出去吧,女士?”
“用不着我贩卖,有眼力的人自然会入伙。”
“那就太好了,女士。”
“你确实很有谈判的天赋,小博尔吉亚。”罗莱莎刺耳地笑了起来,“这是唯一真实可信的传言。要是你哪天挡不住北方的大军了,你去做买卖也大有前途。”
“你想多了。”塞萨尔缩了缩身,“我不擅长任何事,恰逢其会遇到了一些擅长做事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