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失败了。”伊丝黎说。

  “以结果而论,”萨依诺否认说,“她成功了。如今王室无需再给诺伊恩偿还多出来的账目,有了帝国的援助,诺伊恩这座城市的得失也不再重要。真正失败的,其实只有你那越来越狂躁的爷爷。”

  “是吗?”

  “他们的期望各不相同,有人觉得摧毁账目就是好结果,有人却想从兄弟手中夺回自己的故乡。我这么说,你理解了吗?对于塞萨尔此人,我和你对他的希望不尽相同,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

  伊丝黎拿很认真地姿态想了想,少见的像是个接受长辈教导的晚辈。“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希望。”她开口说,“那些你觉得不堪大用的家族成员,你一概都不在乎,哪怕是当今的王后,是你觉得最有能力的长姐,她的想法,你也不当回事。既然你这也不在乎,那也不当回事,你干嘛还装得仿佛我们是一个家族,还要求我们得把彼此当成家人?”月费(群69493)6135

  “有些事情符合家族的需要,”萨依诺无所谓地说,“然而另一些不是。在她找到草原人出卖诺伊恩的时候,我是头一个站住来赞同她的,也是我帮她说服了我们顽固的族长。但现在,她要唆使你去谋杀自己的叔叔。既然这事不符合家族的需要,我就不会赞同她,更不会让家族的人为了她的私怨去帮她。”

  伊丝黎盯着他看了很久,“我只听出来你很想当族长,还想

  22

  用你的想法操纵所有人的想法。你很享受吗?”

  “虽然我觉得自己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但我还是得说,我称不上享受。这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想说你是脑子有问题,是个享受操纵别人的疯子,我还想说在所有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疯子里,你也是最极端的一个。但你说这是生活的一部分?你认真的?”

  “生活,”萨依诺对这个顽皮的年轻人叹了口气,“生活就是,为了我们的生活,有些事情你不得不去做。血缘关系团结着我们,给我们带来了可以依靠的家人,但有些家族成员危害了我们,不仅没法依靠,反而会带来害处。当你意识到他们不存在比存在更好,你就不会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了。”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母亲,却对塞萨尔不管不问?她可能确实危害了博尔吉亚家族,难道他就没有了?”

  他摇摇头,“因为你母亲太蠢了,实在太蠢了,我甚至没有必要去检验她的成色。你的塞萨尔叔叔就不一样了,他守住了诺伊恩,还挽回了冈萨雷斯的阴谋叛乱,如今更是要北上在我们平定贵族叛乱的时候守住古拉尔要塞。至于他实际上做了什么,——他实际上什么危害家族的事情都没做,不是吗?你那无用的叔叔根本就不是他杀的,不仅如此,他还和加西亚关系良好,承蒙了他的照顾,你懂我意思吗?”

  伊丝黎脸色难看。

  “我不懂。”她说。

  “我不强求你懂,伊丝黎。”萨依诺说,“我不是说塞萨尔比你其他血亲更高等,只是在我们艰难地生活时,你得意识到哪些人能为你守卫农田、缝补衣服、让你填饱肚子,还有哪些却只是些蚊虫,除了嗡嗡叫和到处咬人吸血什么都干不了。在你明白之后,你就知道有些人可以死,有些人却不行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他可以去守卫农田,而你,伊丝黎,如果他守卫我们的农田成功了,你最好把你的私仇给我扔远点。”

  伊丝黎嗤笑一声,“也许你管得了我在现实的去向,但你可管不了我的梦,也管不到荒原,更管不了我正在寻求帝国宰相帮助的姑姑。”

  真是个固执的年轻人,萨伊诺想,她怎么就听不懂他的循循善诱呢?

  “好吧,我不强求。”他只好把两手一摊,“其实我都没必要为这事费神,帝国宰相和第三公主阿尔蒂尼雅的家族内部恩怨我本来也管不着。只要你好好跟在我身边,按我的安排去作战,你做什么梦都无所谓。你塞萨尔叔叔哪怕死了,至少也能给我们换出足够的缓冲。但是,你最好不要让一觉醒来四肢全无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了。”

  ……

  因为还没习惯荒原,因为在梦里要保持长途跋涉,近些天塞萨尔都睡得不怎么安稳。乌比诺近期忙于各种政事,只和他见了很少的几面,也没说多少话,但不知为何,乌比诺对他保持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微笑,塞萨尔觉得哪里不太对,也没敢多问。

  真要他猜测,他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因为那晚自己未曾出门,在戴安娜的卧室里过了一夜。其他人无法发觉菲尔丝的存在,自然会浮想联翩。这事会招来很多异样的眼光,但既然她父亲都没找他过问,他也就当事情已经过去了。

  塞萨尔走出刚在城外搭的行军帐篷,走向正在搬运军需物资往古拉尔要塞和冈萨雷斯分别运送的车队。他一边走,一边从狗子那儿接过一盆清水,端到堆积如山的木箱子上开始做清洗。他洗头的时候,阿尔蒂尼雅正在附近巡视和检验物资的分配,依旧穿着她那套很显眼的盔甲和红色战袍。

  等他完事之后,她已经站在他身侧了。

  “你看着像是宿醉了,老师。”阿尔蒂尼雅说,“在梦里长途跋涉的感觉怎么样?”

  “不是很好,”塞萨尔把浸满水的头发往后捋,“荒原里的一切损耗、疲惫和伤痛都会反映到现实。我在行军途中至少可以骑马,做梦的时候,我却只能靠自己的一双脚。”

  她点点头,“好的,还有件事,如果你以后要和安妮成婚,我可以做主为你们二位当见证人。”

  “什么?”

  “彼此之间互相称呼的方式,我们可以等到以后再谈,不过,我希望,你们俩的后人可以由我来……”

  塞萨尔抬手示意她先打住。他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人已经开始想当教母了。“没有的事情,”他声明说,“你该怎么称呼她就怎么称呼她。”

  阿尔蒂尼雅斟酌起来,“你是说,那天夜晚只是场浪漫的意外,没有任何郑重其事的承诺在内?看来她没我想象中那么保守……”

  “不对,也没有什么意外。你是从哪打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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