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在这里,跟你一起,”塞萨尔说,“如果有什么法术能让人意识相连,我也可以在你的梦里陪你一起。这样一来,那些噩梦就不会再打扰你了。也许不会。”

  菲尔丝摇了摇头。“我害怕的不是梦里的形象,是错位感。有个人在湖面上撑船,我却在湖面下看着,好像我是梦里的形象,是水中的倒影,湖面上的人才是在做梦的人一样。要是这时候有其他人过来,他们会注意到的一定不是湖里的倒影,是湖面上泛舟的人。当月亮隐去,光亮不再,湖面上撑船的人也泛舟离开,倒影就会不复存在。”

  “这无所谓。”塞萨尔说,“对我来说,你和我走过的这段路才是真的。这个世界认为你是什么并不重要,我如果呼唤你的名字,呼唤的一定是这里的你,无论是倒影,是梦的形象,就算是我自己的想象,你也一定是最真实的一个。”

  “倒影又不会因为你一直叫喊就留在湖面上。”

  “那就让湖面上的人永远都不能离开这片湖。”

  “你真是……”

  塞萨尔吻在她肩上,“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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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下的人和倒影有一半是真实,一半是虚假。如果你是倒影,我们就把湖泊倾斜过来,让更多的真实流到你心中。”他把她抱得更紧,“我想在这个世界,改变真实和虚假的比例并非毫无可能。”

  菲尔丝在他怀中微微颤抖,最终发出一丝几乎听不到的充满甜美的喘息,把他的手指浸得湿润发黏。孤独的月亮在窗外徘徊,在乌云中时隐时现。夜色的寂静使她肌肤幽幽泛白,交错的睫毛缠结在一起,倒映着月光的蓝眼瞳也茫然失神。

  不可否认的是,她在那些疯狂的运动后总是这样,配合她病怏怏的姿态,就像个手术之后还在麻醉中的小病人。每当她完全不设防地把自己靠到他身上,塞萨尔心里的爱欲就会越发强烈,要他把这个像幽灵一样阴郁的女孩抱得更紧。

  他会埋在她的碎发中发出叹息,随意爱抚她娇柔的身体,直到她终于做出回应,要么就是握住他的手,不许他在逗弄自己,要么就是再次接受逐渐升起的欲望,复又和他纠缠着度过一整夜。

  “你只有好话说的比谁都好听,”菲尔丝咕哝着说,“但你可不要忘记,现在不是你在保护我,是我在保护你。虽然我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要是没了我,你现在一定在不知道哪的荒野上变成一团血雾随风乱飘了。”

  塞萨尔握住她的右手,像对主人宣誓一样吻了吻她的指尖,于是她脸上挂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她平常几乎不笑,表情总是阴暗不快,不过她笑起来的时候非常迷人,会跟小孩一样带着得意的神情,眼睛也像羽毛般绵软柔和地眯起来,整张脸上都泛起一种吃了蜜糖似的甜美的光彩。

  这当然不是贵族们那种端庄雅致的微笑,但异常甜蜜可人,经常让他想拿起一块糖塞到她嘴里,让这短暂的表情能多维持一阵。

  “之前好不容易才改好的盔甲已经没法用了,彻底坏了。”菲尔丝继续说,“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还要再给你改出一套,要选好合适的盔甲基底,准备好对应的法术刻印,还要配合你的状况进一步做出限制措施,才能保证你不会像今天一样失控。今后有那家伙援助,说不定,我还可以解决使用后损坏的问题,弄出一套可以反复使用的盔甲。这样一来,就不需要每次都给你准备一套新的才能让你亲临战场指挥了。”

  “为什么你觉得她会不遗余力地帮你?”塞萨尔问了个他一直困惑不解的问题。

  “戴安娜想效仿卡萨尔帝国古文书记录里的法师,”菲尔丝轻轻答道,“她的追求、想法和其他学派法师都不一样。她想用自己的意志探讨生存的方式,想用自己的手去构建不同的价值。她觉得法师们躲在高塔里专研学术这事很奇怪,所以,她在帝国分崩离析的时机找上了当时也在思变的那位皇女。至于我,嗯,一个没有归属的……”

  “看起来你已经被某人的演说给俘获了。”塞萨尔说,“你觉得她向你展示了什么?在那位皇女的叙述里,卡萨尔帝国古文书记录里的法师远比本源学会可怕。归根结底,本源学会只是在自己的高塔里钻研学术,做一些无人知晓的恐怖实验,影响范围总归有限;古文书里的法师团体却各有各的政治追求,其中最激进的那些,动辄就想要整个世界的秩序都按他们的意愿运转。”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的感觉不是那样,你以前不是说过,每一次秩序的交替都会掀起巨大的波澜,影响无数人的生命?也许古文书里那些法师团体试图求变,改变一滩死水的世界,这个想法本身不是错的,只是没人限制他们的作为,也没人探讨实现他们想法的可能和价值。”

  塞萨尔摇摇头,“我只知道那位皇女和还有那位很有想法的公爵大小姐,她们都很年轻,尽管其中一个可能有神话的血脉,另一个是法术学派的灵魂和生命工程的造物,但思想和智慧通常和一个人的出身关系不大。那些著书立论的先哲,也多是些本来名不见经传的人。”

  “不是你把她骗了过来说要当老师吗?你有另一个世界的知识,也许…….”

  这想法实在荒谬,也许起初并不荒谬,但现在结合戴安娜的出身就很荒谬了。塞萨尔闻言不禁笑了起来,感觉自己心里的压力都释放了少许。

  “不是什么知识和思想都能无视历史脉络生搬硬套的,”他说,“再说了,这世界唯心的存在那么多,它究竟需要什么,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当然会尽力提出一些想法,免得那两位踩了不该踩的坑。”

  “你说的就像你是个平凡人一样,”菲尔丝说着举起她那双白嫩的小手,捧住他的脸,“但我觉得不是,你是我认识的最有智慧的人,哪怕戴安娜也比不过,当然我这么说很傻,因为我本来也不认识几个人。但我想,即使我以后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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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一万个人,你依然是最好的。”

  塞萨尔低头注视她的眼眸,直到她开始后悔自己说了这么一本正经的发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完全听不见了。

  “我还能再听听你用刚才的语气表达爱意吗?”

  “我全身都黏乎乎的,”菲尔丝立刻说,“你难道觉得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我两只脚黏成一团也就算了,两条腿都像涂了胶水一样,你明白这是谁的错吗?”

  塞萨尔摊开手,表示无辜。然后他看到她取下被浸湿的黑色胸衣,甩了甩头发,朝他伸出两只胳膊,“抱我去洗身体,再把我抱回来。”她说,“我承认你刚才的话是让我觉得有那么点浪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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