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你来安排,会怎么做决策?”

  “考虑到是长距离突袭,”阿尔蒂尼雅背着双手说,“我以为就算有内应,也不可能事先判断出他们突袭的目标。换我来做决策,我会把可能受袭的区域当成饵,安排几支全副武装的部队随时做好反包围的准备。不过,为了兼顾尽可能多的薄弱区域,这些部队不可能离每个地点都很近……”

  “你的意思是,从走私队伍受袭到他们发出遇袭的消息,叛军的部队赶过来需要很长时间。塞萨尔指挥官这支部队的机动性很好,只要突袭结束的足够快,他们就还来得及返程。”戴安娜说。

  “确实如此。”

  戴安娜皱了皱眉头,“如果在受袭之前,甚至在塞萨尔指挥官各支部队集结以前,就已经有人发出了具体消息呢?也许只是消息的方向不是这边而已。”

  “你是说这支走私队伍是必要的牺牲……”

  “仅从政治层面考虑,”戴安娜抱起胳膊,“除掉塞萨尔本人才是第一优先事项,为此放弃任何一支部队都能接受。我在想,这家伙的手下是一帮成事不足又平庸无能的军官,就算他们经历了几场胜仗,又凭什么可以全部穿过叛乱军的活动区?倘若有哨兵发现了其中一支分队却未打草惊蛇,只是迅速把消息传到叛乱军的支援部队,这个时间差又该如何?”

  阿尔蒂尼雅望向远方,一如她经常审视她试图拉拢的人的灵魂时那样。“你说得对,”她放缓语气,“至少有一两支部队受损才称得上正常。指挥官本人再怎么有能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拔高所有下属军官的军事素养。但就算如此,冈萨雷斯在附近也设有巡逻部队,这些巡逻部队……”

  “所以?”

  一阵风向后吹起阿尔蒂尼雅的头发,挽住侧发的紫色丝带随之向后飞舞。“恐怕,”公主殿下说,“冈萨雷斯的巡逻部队不会过来支援了。”

  “你已经断定事态发展了?”

  她的态度依旧沉着,“以我所知的弗米尔总督的军中威望,只要他把支援部队的军官换成自己人,他们就不会搭理任何支援请求。”

  “这难道不代表直接对王室宣战?”

  “泼脏水不算难事。”阿尔蒂尼雅思索着说,“塞萨尔指挥官的突然行动太过冒险,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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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泼脏水也好,写信表示遗憾和痛心也罢,只要弗米尔着重描述一个年轻人的冒险和冲动,就能把自己的作为掩盖下去。就算塞萨尔指挥官侥幸逃生,他带回去的也只会是些残兵败将,——这足够打击他迄今为止积攒的威望了。”

  “而父亲到底会相信谁的说辞……”

  “我个人希望你能在乌比诺公爵那边出一份力。”阿尔蒂尼雅微笑着说,“这事值得去做,不是吗,安妮?”

  “还是好好看看我们的塞萨尔指挥官能做出什么应对吧。”戴安娜无动于衷地应道,“毫无意外的胜利不一定能体现一个人的能力,但失败时的决策一定可以。”

  “你身上的骄傲还是这么令人怀念,不管看谁,都要先从头到脚质疑一遍。”

  “我只是在下论断以前多做些评判而已。”戴安娜瞥向她说,“倒是你,公主殿下,看到可用的人才就想招揽,小心别把自己心底里的想法暴露太多了。”

  ……

  扭曲的阴影从塞萨尔的眼珠里浮现出来,好似一张生满利齿的巨口在他视野边缘啃咬。“你在干什么?”那声音问道,是阿婕赫,“你为什么要往下走?待在半山腰你至少还能逃跑。”

  塞萨尔不动声色,“走私队伍的火炮能弥补我手头这支部队的短板。你没看见运输车里还有几门更大规格的火炮吗?只要把它们拉到合适的阵地……”

  “你现在该做的难道不是抛弃所有步兵,叫他们留下来把这批物资都付之一炬?”阿婕赫抬高声音,“你分明能看到大量叛乱军正在靠近,到了这个时机,只有骑兵还来得及撤退。”

  牺牲步兵断后让骑兵撤退是个可行的法子,但后续影响远不止如此。

  “那些立在山中各处的军旗能吸引一部分注意,叫他们先朝四周空无一人的旗帜冲锋。”塞萨尔续道,“在这期间,我可以设置好火炮阵地。这里的地势很适合……”

  “你该不会想撑到支援部队过来吧,塞萨尔?你当真觉得事情会顺利的如你所想?”

  “我没法事先推出所有情势变化,我只是做出尽可能多的反制措施。”塞萨尔挥挥手,就像赶开空中嗡嗡叫的苍蝇,“远处那几支巡逻部队我确实掌握得不够多,也确实有叛变的风险。但是,从叛变到支援,这之间的差别不在于那些士兵,而在于有权力指挥士兵的个别人……”

  “所以你是把注下在了那条狗身上?”

  “事实上,”塞萨尔说,“无貌者的恐怖仍然广泛存在的时期,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谋杀和替代。”

  他抬起眼睛,再一次朝叛军过来的方向也即西边的山地看去。既然他能从视线不能及的远方看到走私部队,他当然也能看到叛军的支援部队。大批大批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正在古帝国存留至今的大道上急行军,往他这边疾驰过来。

  那些疾驰的阴影说明他们早有准备。

  此事并不在塞萨尔的预期之内,但回忆起集结时无一受损的各部分部队,事情就很明显了。必定有几支部队没能躲过哨兵的警戒,也没能发现哨兵的存在,但那些巡逻的岗哨并未打草惊蛇。叛乱者不仅没有拉起警报,反而把这几支部队都放了过去……

  敌人想的是多半把他还有他手头的部队一网打尽,甚至可以说,就是为了保证他塞萨尔沉溺在胜众筹群四伍六壹贰⑦九四〇利中无法自拔,他们才会把人都放过来。

  “你的阵地挡不住这等规模的冲锋。”阿婕赫低声说,“你手下军队的素质也很不可靠,以多欺少的胜势还好说,一旦现出败势,溃败就是必然之事。这支军队不可能撑到冈萨雷斯的支援部队过来,而且你的无貌者进行谋杀和取代也需要时间……”

  “我现在觉得,有时候我们确实需要一些非人的名声。”塞萨尔应道,“我会选一处地势狭窄又靠前的关隘支起指挥所的大旗,把那几门规格更大的火炮也拉过去。事实上,我已经有选择了。只要这处关隘尚未失陷,指挥官也还站在那儿,士兵们就还有机动的支点和免于溃散的士气。”

  “是的,你这身盔甲是很明显,你的人会下意识把你当成目标,但你的敌人也会针对你发起冲锋。每个人都知道这处关隘会决定双方的士气偏移。”阿婕赫说。

  塞萨尔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感觉自己握剑的手臂正在四分五裂,化作交错蠕动的阴影。“所以,我才需要一套能挡住我身体畸变的盔甲。这是最重要的。”

  只要杀光敢于朝关隘冲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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