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萨尔本希望自己能够面对这个问题,事实却并非如此。窗外的天空确实洁净,军营内的气氛也不像诺依恩那时窒闷又疯狂了,不过在他看来,这些都是表象,是些转瞬即逝的晨雾。朦胧的炊烟飘荡在巍峨的石头立柱之间,和晨雾混在一起显得虚无缥缈。他们如今待在军营靠边的三楼,士兵们的声音传过来会听着虚实不定,也像雾一样朦朦胧胧。

  他觉得一切都有种虚实不定的意味。

  几块苹果下肚,塞萨尔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点。他端详着菲尔丝光滑白皙的颈背和亚麻色的散发,从背后抱住她,吻在她潮湿的发间,这才感到心情舒缓了些。不过胸腔中阵阵满溢的渴望还是令他颇想诅咒自己。他心里明白,这股渴望并不正常,仅靠短暂的爱欲并无法缓解。

  道途那端的迷雾层层缠绕着他的心绪,在他尽力忽视了一个多月之后,异常的感受还是加深了。

  “其实,我没听过任何人像你一样抵抗了这么久…….”菲尔丝忽然往后仰起脸,带着犹豫开口说。看起来她经过了一阵沉思,但是没得出什么结论。“所有可查的记录里都没有。”她补充说,“事实上,在你这个阶段以前,人们就已经被异常的欲望和情绪填满了。”

  塞萨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表示自己确实和其他人不同吗?但他觉得没有本质性区别,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差异。

  “你还是觉得利用那些非人的能力就是在堕落?”菲尔丝转过身来,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应该告诉你,其他人在你这个阶段已经转变大半了,看着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东西。连我们自己也得提防他们。我们要在自己的卫士身上刻下各种制约甚至是禁锢的术式,弄得他们满身都是符文,如此才能安得下心,但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刚才发生了那种事也能一样吗?”塞萨尔问她。

  “你……你只是不知道你曾经的同路人做过什么。”她轻声说,往前倾身环住他的脖颈,把那两团纤弱的桃子似的胸脯紧贴在他身上,“记录里发生的事情要血腥的多,远不止是一场意乱情迷的爱欲。就拿刚才的事情说,你已经温和的不像是受过诅咒的人了。这和主观上的克制无关,塞萨尔,你必须明白这点。你在意识不清的时候都没有弄伤我,所以,你不需要这么担忧。”

  他们在穿过幕帘的昏暗晨曦下默默无语地抱在一起,体会着对方的心跳声。

  “我在诺依恩的街道也失控过。”塞萨尔开口说,“那时候的结果和现在不一样。”

  “也许那不是失控,只是未曾使用,不知该如何应对。”菲尔丝低声说,“你应该再考虑一下配合我的实验,主动去接触它。”

  “你想说,我该用你们法师的想法去看待它、利用它……”

  也许她是对的,他确实需要了解,不是了解它留下的危害,而是了解它在他身上产生的诸多影响。为此,他不仅要配合她的实验,还要在实验中主动使用那些如同附肢般诡异的东西。

  作为一个法师,菲尔丝总是认为,只要分析清楚它的效用,就能斟酌它的副作用、找出利用它的法子。他理应把它当成工具,思考怎么才能发挥它的效用而非当它不存在,毕竟,他也没法扔掉这个危害巨大的工具。

  “一直以来,你都怀疑的太多了。”菲尔丝说,“当一件事情怎么怀疑都没用的时候,不如试着去相信……相信自己能从中得到的会比失去的更多。”

  “而你相信的太多了。”塞萨尔说。

  菲尔丝抬起身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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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首先,我相信的不多,”她盯着他说,“其次,如果我不能找到值得相信的人和事,那这世界上还能有什么立足点呢?”

  她相信的何止不多,换做塞萨尔自己,有如此多血腥的记录作为罪证,他就不可能像她一样放下心由他抱在怀中满足渴望。方才那些蠕动的阴影如枝杈般遍及整个房间,她本应该迅速施术制服他,而不是毫不抵抗地把自己交出去。

  塞萨尔看到她吞了口唾沫,然后先他一步在对视中转开了视线,紧并的手指也压在了自己的锁骨上。描述这句话已经用尽了她的勇气,她没法再鼓足勇气期待回答了。

  “我是说……我是说……”菲尔丝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要再怀疑那些……就、就答应我,像我盲目地相信你一样去……”

  他被击溃了,这确实没什么理由。他想要把她紧紧抱在怀中,想要亲吻她半张着的嘴唇,想要轻抚她向内弯曲的脊背,听她在自己耳边低声咕哝着听不清的话,为此他要放下那些支持他走到今天的一切质疑和思考。这本来是个两难抉择,厄兆层层缠绕着他的魂灵给他不停发出警告,叫他斟酌事情的利害,但现在,他只能听得到她沉默的心跳声。

  塞萨尔把她的手握住,抬到面前,用这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也不是非要这么郑重其事……我说的盲目只是个比……比喻,我……”菲尔丝又开始了她一贯的含糊不清的咕哝,“那么你是答应了?”她一边小声发问,一边小心分开自己的手指,从指缝里放出他的眼睛。

  “库房里有很多据说是从依翠丝弄来的材料,”塞萨尔故作轻松地同意说,“如果你拿我做实验的时候手头缺东西,我可以带你去随便挑。”

  她睁大眼睛,“这是拿军需物资徇私枉法?”

  塞萨尔眨了下眼,“你说的对。”他补充道,“而且还是为了讨好爱人。身为当事人,你现在有什么道德压力吗?”

  “排除无用的道德负担可是我们的专长。”菲尔丝毫不在意地说。

  放在以往,塞萨尔会对她充满自得的发言一笑置之,不过,自从见识了那位把人当书吃的法师,他的想法倒是有了些变化。这句发言乍听起来带着股小孩子气,实际异常残酷,也许恰好能够代表依翠丝诸多法术学派的态度。

  “那么跟你的法师同胞联络感情,这会是你的专长吗?”塞萨尔想了想问道,“在依翠丝筹集我们手头这批物资的人快到冈萨雷斯了,是个年轻的法师。我不太清楚怎么跟这种……就,你知道的,把世俗人类当成长的像人实际上却不配是人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跟这种人相处。你能作为一个法师,或者说一个古老学派的继承人和她展开身份对等的对话吗?”

  “呃……我会试试,我尽力试试。”

  看起众筹群④⑤⑥①二⑦⑨④零来菲尔丝对结交其他人没有任何信心,但是哪怕她缺乏信心,也比他先行结识对方的好。有些事情无法靠话术弥补,假如他没有冒领一个虚假的贵族身份,他表现出再多,也不会有任何人在乎。而现在,这个贵族身份换成了本源学会法师的身份,自然也得由更合适的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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